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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钟君墓记绍定四年十月 南宋 · 洪咨夔
 出处:全宋文卷七○一三、《平斋集》卷三一
临安亭川钟氏景常生子渊,子渊福州助教亿。
亿二子:长贵州助教俊卿字子明
将仕郎仁卿字子寿
子明娶徐氏,生端礼,蚤卒,次端详。
一孙:与龄。
子寿娶龚氏,生端谟、端谊。
二女,适施大用、龚奂。
二孙:道龄、佑孙。
子明忼慨机警,遇事无留难。
子寿而敏,文多成诵。
生相后十年,志钧材耦,以力业相摩厉。
凡所规画,兄不自谋,必以咨诸弟,弟剂度可否,听兄决之。
倅倡篪和,如出一人。
以故积居懋化,中权而获厚。
生理既裕,又相与以轻财急义、聚书乐教为声华,胜士往往愿交,邦大夫亦宾礼异等。
居旁池园深秀,结堂竹石间,扁以「世友」。
暇时相携娱娭,华发交映,儿侄迭起奉觞为寿,雍如也。
子寿年六十有四,以绍定庚寅十一月晦卒。
明年八月五日,子明卒,得年七十有五。
二君无恙时,誓生无异庐,死无异兆,治寿竁于新安乡南山之原,右左以序。
至是同卜以其年十一月丙申葬焉。
惟孝友于兄弟,知孝于其亲,而思手足均父母之遗体,则能友矣。
兄弟之子犹子也,知伯、叔父即吾父,从兄弟即吾兄弟,则能世其友矣。
子明、子寿之友,后人盍求以世之乎!
呜呼!
和乐而家道昌,睽疑而外侮起,又可不惧乎?
余探二君友爱之情,并志之,使其子各刻一通藏诸墓,以尉九原云。
十月望日,于潜洪某记。
宋朝散大夫字溪先生阳公行状(上) 南宋 · 阳少箕
 出处:全宋文卷八一五四、《字溪集》卷一二
荥阳世家出帝高阳春秋时在鲁、晋、楚者,皆其胄也。
汉号玉田氏,其后繁昌,耽、裕、骛、哲、尼、固、休之、惠元、思义、为、峤、城,咸著节义,为时闻人。
其在蜀者曰谟,自汉元嘉与龚荣诣巴郡太守,请分置垫江郡
曰群,佐昭烈,与赵云齐名。
唐末曰安仁,起兵绵竹,辅王建,讨全忠
厥后子孙散居剑以东。
国初,君进繇武信凤台派为合之巴川县小龙潭后觉里人,四世而至于曾祖明,字周臣,以阴德孝行闻于政和间,时人为著《阴德集》。
武信有异人,号净眼师,阴德公将谒之。
师先一日命左右曰:「巴川阳公将至矣」。
已而公果来。
师谓公佛地位中人,将传心印。
德公辞曰:「纲常之大,如之何其废之」?
妣梁氏,继仲氏。
熙载字应祥,登绍兴二十年天府书,乐善不倦,守道固穷,号后觉先生
妣康氏。
景春字伯震,德行文章为时师表。
乾道元年能书,以宁宗御极恩,官至从政,累赠宣义郎号龙潭居士
普慈冯氏,懿行淑德见于礼侍度公志铭,赠孺人
淳熙丁未九月初七日戌时,实生公于后觉里巴字溪之上,名昌朝
甲午,以名贡于乡,字正父小字宗骥
行鼐二师,事考亭高弟性善度公正、莲荡㬊公渊,尽得其传。
淳祐辛丑进士第,怀敕五年,俛调昌州酒正,摄广安学官、大宁理曹
从政,调绍庆学官,摄郡通守,志恬退,隐居不仕。
路使者闻于朝,加通直郎,赐六品服,累封朝散大夫
咸淳丁卯十月十日癸亥辰时,考终命,年八十有一。
门人因所居,字之曰字溪先生
公取武信张氏,唐相曲江公之裔,先卒,赠恭人
二子:长少箕,登景定壬戌进士第,今修职郎
季炎卯,登淳祐丁未进士第,今中奉大夫、巴川县开国男
全庵之子炎巳为子,荫登仕郎
孙男四人,孙女四人,曾孙男女二人,玄孙一人。
咸淳戊辰二月既望,葬于江陵府松滋县香炉峰堆玉坪寅山之原。
公生有奇质歧嶷,知长幼尊卑,好弄笔墨简策。
终日端庄巍坐,群儿戏诱,不顾也。
龙潭居士口授以书,一再过即成诵。
九岁毕九经,属文如成才。
居士有诗曰:「诗书有味嚼逾美,编简无花开自香」。
公和曰:「文章不数向、歆辈,姓字须教班、马香」。
宿儒庞子渊试以《大旱汝作霖》诗,公赋曰:「岂但流王泽,应须沃朕心」。
时人惊叹。
成童博览群书,纲常名教之道,古今治乱之,莫不洞贯。
医药卜筮之书,天文地理之学,射御书数之文,咸精通焉。
乡贤性善度公正建昌受业考亭以归,遂往承学。
公慈孝出于天性,侍龙潭居士刻不忍去。
部使者母丘公恪罗致居士为夔理曹,公年十八,实侍行。
甫两舍,居士夜坐吟《挽故人》诗曰:「五十三年堕鬓魂,一朝埋玉骨方温」。
公然釭秉笔,书未竟,居士忽坐逝。
公于逆旅中治丧扶护。
时伪禁严,《家礼》未见于世。
公请于度公而行之,衰麻敛奠,一遵古制。
先是龙潭公居官日,有劝以俸金买良田为诸子计者,因笑曰:「教子当以诗书,田宅非所以爱之也」。
暨殁而家四壁,无以为葬。
公赞议贸所居室庐以奉丧事。
自是陋巷箪瓢,人不堪其忧,躬植蔬果,以供慈闱甘旨。
年三十,娶曲江张氏。
冯太夫人以子舍食贫为怀,命出居营生。
甫月馀,与张夫人私相谓曰:「忍以生事亏定省乎」?
乃亟归侍,奉菽水,勤温凊,咸得欢心。
爨烹沃盥,躬服其劳,有代己者勿许也。
一时乡父老诏子弟孝养者,率称公为法焉。
冯夫人疾笃,公露香祈天,减己算以益母寿,密刲股以进,太夫人绝而复苏,延七年然后终。
公执礼过哀,有白蛛垂倚庐者七日,闾里聚观,咸称孝感
公尊祖奉先,孝敬纯一。
居室陋,家庙务严洁。
家虽贫,烝尝必备礼,每祭必思祖祢嗜而荐之。
濯溉灌罍,必躬必亲。
前期致斋至恪,及祀之日,涕泗呜咽不胜,望悲恻感慨。
晚岁私谓二子曰:「吾于考妣夙夜追忆。
夫以大舜夔夔斋慄,多历年所,犹终身慕之,况庶人乎。
吾未冠而孤,仅获事母数十年,虽粗得欢心。
母殁十有馀年,始叨第,无亲可荣,只仿佛终身之慕而已。
二亲时若见之,愈敬愈孝,不敢越足于天理之外。
此心八十馀年,不曾向人道也」。
公于兄弟极友恭,事伯同甫、昌泰如事父。
同甫染疴,公尝药侍疾,衣不解带。
暨终,以哀号过感心恙。
何氏姊嫠居,数丧不举,公竭力营之。
邓氏姊晚无依,公迎养,乱离必载与俱。
姊性严急,寓荆州,卧病久,左右莫能承其颜者。
公年六十一矣,泣下曰:「姊,吾所与同胞。
性之宽严,吾善能顺之」。
于是躬药饵,亲馈食,问所欲而敬进之,昼夜不解衣者累月。
与弟季全父同居,怡怡如也,人无间言。
避地夜郎,全父疾殆,公密祷曰:「弟幼得父母之欢心,长得伊洛之正传。
今疾革矣,而犹未有后。
某则既有子可承祭矣,生且无益于时,愿以此身为弟请命」。
弟因感异梦,疾乃瘳。
全父负四方志考亭高弟之在东南者,皆得及门。
后终于临汝,犹子炎已生甫数岁,孤孀无依。
公命季子取以归,教养如己子,而以咸淳郊荫官之。
从兄昌临丧亲致毁,寝疾,人不敢近。
公独扶持,始终不懈。
比敛含,皆于公之手焉。
阳氏世以诗书传家,故俗党未尝轻去贫贱,凡生无以为养,死无以为葬,笄无以为行者,公咸经纪之。
邻里乡党友助扶持,曲尽其道。
友人李发明在缧绁中,而非其罪。
公往他郡,为之求救。
李丰其行橐,比返,仅縻扉屦,馀悉归之,李曰:「为人忠,交友正父是也」。
蜀有敌难,避地夜郎山谷间。
会敌犯泸叙,公与一家相失,独深入不毛,绝粮久之。
同行有以不义得食进者,公坚却之,但汲清泉,茹黄精以充腹。
惟《易本义》一编未尝去手。
敌退而反,张夫人及子妇亦免于难,亲故罹祸者十八九。
公谓张夫人曰:「吾家幸保全,天其或者全予以周众人之急乎」。
于是悉所有以给困乏。
嗣岁,张夫人卒,几无以为敛。
乡人或有以饥渴为心害者,公叹曰:「是可不亟求正乎」。
乃与弟全庵南午、侄存庵醇、友人宋君如山、罗君仲礼、朝宗、陈君晰之、黄君应发举蓝田吕氏《乡约》,推前进士黄君应凤为长,合同志行之,齿位,劝德行,录善规过。
又与李君明讲明乡饮之礼,于以维持孝弟忠信之风,一乡化焉。
公幼居丧,读《礼》暇,则取释老书阅之,辄洞其源委而叹其虚无也。
免丧,为书深诋之,以谒性善,曰:「吾友伯震有子矣」。
乃授以《太极》、《易》、《伊洛语录》。
公读之,自谓圣贤之传可以心会,尧、舜君民可以身致也。
于是专意理学,其要以诚意正心为本,而于日用常行间实践之。
性善以君命召,公请曰:「先生东矣,吾将谁师」?
性善曰:「笃志《四书》,以为纲领,而求其放心可矣」。
且曰:「涪陵莲荡㬊亚夫紫阳之门最久,盍往师焉」。
遂与弟全庵、侄存庵束书造之。
㬊门庭甚峻,惟难疑《四书》,至问《易》则正色斥绝。
公固请不已,莲荡察其志之专,乃曰:「子于《易》有何所见」?
因举所作《阴阳消长图》以进。
㬊熟视久之,喜曰:「曩欲作此呈考亭,而未也。
大抵一气不顿进,一形不顿亏。
今子得之,始可与言《易》也矣」。
乃以一正八悔、见乃谓象之旨、思无邪、毋不敬、惺惺法授之。
公豁然有觉,故因雨后赋诗,有曰:「霹雳一声风卷去,谁家水馆夕阳天」。
后㬊公殁,性善入侍经帷,祈归弗获。
公乃万里往卒业,亲朋交书尼之,而志愈笃。
《过庐山》诗曰:「饱谙风月归,庶几无虚还」。
《谒元公祠》曰:「图由自得前无画,道未尝亡今有书」。
既造性善函丈,质问不怠。
居数月,性善语之曰:「子学问包括,只欠一以贯之」。
因曰:「但收放心,令勿忘而常敬,自然随处透彻。
东坡伊川拘,伊川曰:『吾日履安地』」。
数日,公请曰:「自体认师言,真见得伊川所履,真如大官路快活气象,使人寝不寐,脚不住」。
性善矍然曰:「子胸中透澈矣。
当时曾子专用力于内,盖如此也」。
毅斋徐公侨时在朝,公往请问,徐以所得考亭存心之要语之曰:「道心为主,人心听命,元只是一个心。
人心不流于人欲,道心不流于虚无,便是察得精了,心与道一,一则不二,此便是中」。
公欣然有得。
鹤林吴公咏、平洪公咨夔凤山李公性传鹤山魏公了翁敬公为学,咸器重焉。
度公寝疾,公与弟侄侍侧,讲问不绝口。
暨殁,公与同门友为之敛含执丧。
后朝廷赠典训词曰:「卧病于数千卷之间,性焉已尽;
敛含于二三子之手,命也何言」。
则一时师弟子讲学之懿,已蒙圣朝之知矣。
于后,公忆师之词曰:「求之高远,则昭乎目前;
索之浅近,则浩乎深渊。
无臭无声,存日用间。
引予于宽夷而弛其缚束,纵予于大壑而辞于沟渎。
师言,惟日不足」。
公归蜀,会湛溪李公孜将漕梓东,盖考亭高弟方子之弟也,遂往谒焉。
李公语曰:「弘毅二字,不可偏主」。
又曰:「士才有一毫希慕之心,便是欲」。
公既闻道于师,隐居求志,不复以贫贱忧戚累于心。
辟静室,镇日独坐,自验此心未应事物已前本体气象,因语学者曰:「吾心本然之天,明镜止水,即所谓未发之中也。
物来能名,事至能应,即所谓而皆中节之和也。
释老之所谓明镜止水者,静而无动者也。
吾儒则静亦定,动亦定,静而动者也。
喜、怒、哀、乐、爱、恶、欲,须要见得此七件如何是正,如何是邪,觑得分晓,每事行教彻头彻尾,便是致知力行事业。
学者先要见得大本,用十分功夫通贯,令为一心之主。
大本既立,然后枝叶从此生出。
明德是先理会大本,似镜子在这明了,看有甚来,便照破他,妍丑分明。
今时人空只要随事做教好,而大本元不明。
若大本明时,随事付去,便不劳力。
心未定时难开眼,眼堪开处便存心。
要识得《孟子》『大人不失赤子之心,操存舍亡』意思,《大学》『定而后能静』境象。
存得心时眼界,一番别一番义理,一日明一日心思,不可太远。
去得远了,少间收拾不来,压捺不住。
虽应事接物,只是在这里,其对待不过寻丈间,自然事去了。
心只在持守须定,立志须高,当使颓波砥柱,疾风劲草。
天理,性之善也,以语人,孰不曰此所当循,而终玩岁愒日,莫之由也;
人欲,情之恶也,以语人孰不曰此所当去,而终胶固沉溺,莫之违也。
其患在于不能制。
心意是出萌底志,是大概向去底。
诚意是合下初萌时便诚,诚者物之终始。
诚意到处便有物,不诚无物。
须是致知格物,知得这物理,方会得诚。
若知尚未致,只是冥行索途。
诚之一字,平时虽是涵养体认得明,亦须临事之时,更加提醒,自然私意不生。
克、伐、怨、欲,谓之四贼。
克谓好胜,伐谓矜伐,怨不自责而怨人,欲是私欲。
所谓不行者,此四者不是便无,却元在舍里,只是牢固关锁,不放出门。
若关闭不牢,又走做事。
夫子所以曰:『可以为难,只是掩遏,不使出来而已』。
仁者则浑然天理,此四者不在其中矣。
定而后能静,诚是吃紧。
学者于此,如隔烟雾,如隔纱窗,所以闪烁不定,更如何会静。
心既不静,万境变迁,七情驰逐,相鏖糜缠缚。
有困而悔,悔而觉者,有乍觉而遄为所引去者,有终身懵昧,全然不醒者」。
或谓大丈夫须要淫坊酒肆处处去得,公曰:「学者初得入学之门,便学随波逐流不得。
且须恁地斩绝,待扑杀了四强贼,却洞开门户。
向来沈晦和靖,问子见南子,尹:『不得不见』。
沈曰:『先生敢见否』?
曰:『不敢』。
问何故,曰:『只为未到磨而不磷,涅而不淄处也』。
愚佩斯言,以为学者当随分量渐进。
如『闲邪存诚』,『成性存存』,虽成德之人,亦须要无时不谨也」。
约友宋如山自以步月林下,心无一事,想象道体,恍然若游太虚,不胜其乐问者,公曰:「此是曾点莫春舞雩咏归气象。
夫道体不可想象,要在实见得分明,则太虚便是自己心胸,何止恍然若游而已。
林下步月,只好验夜气,但恐只见得静中静
须更识静中动,动中静,则昼游通衢,无非林下步月,亦无红衢紫陌之所存矣」。
或问:「一日十二时中,无背理伤义之事」?
公曰:「此言恐失之太快。
曾子『吾日三省吾身』,须是自觉尚有不克尽处,深自省察。
学者当于念虑一萌之初,剪断私意,只令向中一脉里行,莫待到事上方觉,便是悔亡底意思」。
乃作《求放心箴》曰:「人秉良心,万里包括。
心有动静,该贯事物。
方其静时,虚灵湛寂。
公私界限,精明别白。
应感而动,理欲萌檗。
同行异情,遂判得失。
制动,何事非得。
动而忘,为是物役。
求则得之,罔间食息。
放不知求,蔽固没溺。
愚知圣狂,相去丝忽。
危哉微哉,圣言不易。
致知力行,兢兢朝夕」。
尝曰:「愚平日只于人所不知、而己所独知之处用功。
是则进,非则亟加刬剔,求以仰合前贤。
有所不能,则朝夕汲皇而已。
不睹不闻,是己所不睹不闻。
独是人所不睹不闻,其极只是思无邪,无不敬,大庭广众与暗室屋漏无间,无过一个敬」。
诲门人曰:「吾人如今只用心于内,求仲尼、颜子乐处,曾子忠恕一贯,使心中义理如日之中天,则六合之内,不遗微小,容光必照,无往而非日之所到也。
愚之学只是见得一句明,便要行得一句到。
才行不到,终日孜孜求其所以不到之因,而必要至之」。
或问思无邪之难,公曰:「此不过念头初萌时著功夫,便似船开头乘水脉样。
到是行处,十分要照顾两边,无令触碍。
直待泊得安稳,方是得所止处」。
或问:「欲字善恶相半耶,多恶少善耶」?
公曰:「善亦未曾少。
万事万物,皆有善恶存乎其间。
天理人欲,同行异情,循天理处便是善,徇私欲处便是恶。
可欲为善,欲善而民善。
欲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,欲无言,欲行王政,何者非欲,何欲非善?
夫子言:『我欲仁,斯仁至矣』。
凡所欲好处便是善矣。
所以七情不可去一,只要在道心惟微一边也。
道心纯是善,人心该善恶,如恻隐羞恶,是非辞逊,便是道心。
四肢之于安佚,目之于色,耳之于声,鼻之于臭,口之于味,便是人心。
大率人心自血气中来,道心自义理中来也」。
语门人曰:「君子以一身应天下之万务,至中而止,由敬而入。
中者天理之当然,敬则持守此心,流行乎一中焉尔。
中仁义礼智,为孝弟忠信,百行万善,莫不皆有当然之则,所谓在中也。
贤知过之,愚不肖不及焉。
中,自在也。
其运用酬酢,动容之间,尝难于得其中者,不知持敬而已。
敬也者,庄肃谨恪,耳目手足,心思念虑,无一茍焉,思有以见夫所谓中。
日由之行之,至之终之,及其涉历之久,应接之多,持守之固,自然物来能名,事至能应,毫釐丝忽,动与中会,而不容为言,亦可谓小成而已矣。
夫道不离乎中,事不离乎中,中不离乎心,停停当当,浑然自然,心诚求之,虽不中不远矣」。
「考程子论浩然之气一章,是见得《孟子》十分透彻,知其为坤学,故以直方大配之也」。
「孟子道性善一句,压尽天下万世论性之说,无以复加。
盖自太极而观,故有阴阳气理,不可偏倚。
然理则自无所谓恶,而气则不无善恶之异。
但太极所谓阴阳之气,亦皆是清明醇厚底。
到得付诸人处,各自地子不同,便有善有恶,所以前贤谓之气禀之性焉,此又是孟子下一层。
孟子则直说继之者善底,未在成之者上说。
所以万世无弊,理气虽同得于所禀,却于向上底数层别了。
譬之传神,渐模渐差,不是当初真的。
生之谓性,告子只于人物生处,便鹘崙说谓之性。
所以孟子后面用犬牛人折之,其辞便穷了」。
公祭莲荡㬊先生之文曰:「先生在宁考朝,毅然志道,万里寻师。
阅三年而后闻《易》于考亭以归。
十有馀年,至戊子先生之学始传。
又二十馀年,至淳祐庚戌,配食于北岩,而先生之学始显。
甚矣!
道之难闻而难行也。
凡人未见圣,若不克见。
既见圣,亦不克由圣
古之圣贤,其道不见信于当时,而终必行于后世者,穷达之势使之也,何患焉」!
盖公以戊子岁师事㬊公,至庚戌北岩堂,实㬊公配祀于伊川之日也。
公之学有自来,故远近从者众。
公于是循循善诱,随其气之浅深而语之,故闻者皆欣然动悟,各有兴起。
当途达官闻风而慕,争延置尊礼而考德问业焉。
公曰:「愚意虽不在仕进,却与同志之士讲明义理,庶或晚辈乐向此边,则异时以扶植正道,开迪人心,吾亦不为素隐,无补于世也。
此时正学渐,汲引晚进,尤为急务。
宜于后辈中择其气质可与语道者,罗而致之,使食息言语步趋,皆有涵养。
将来成就,出为世用,必有可人意者」。
时有执经习时文者,公语之曰:「本经自不容不精究,但勿止求为科举之学耳。
《周官》乃姬公治国平天下之法制,然皆自正心诚意中一理流出。
须于圣经文辞义理,上体认圣人之心,见得莫非天理流行。
异时此身得君行道,举而推行,便是周公事业。
若其不见用于世,则亦可施之于治家治身。
家与国元只一理,只规模有大小」。
「今人读书了,专用诸时文,身与经自为两途,到底有何济益?
如《论》、《孟》都是说心法治法,《大学》、《中庸》皆然。
《诗》是心之吟咏,《书》是心之典则轨范,《春秋》是断案,《易》是包括总统心性之书,都只一理也。
为学者大纲,是自修进学,会至理于心而著之于用。
功名之念未去,则以馀力习文章,此亦游于艺之遗意。
富贵在天,穷通有命,只看信得过与不过尔」。
「看将来如今世上,后辈明敏聪慧者甚不少,只是著意时文,涉猎圣贤纸上语,才讲得些子,便道已晓了,殊不肯潜心研究,所以退省其私,不曾行得。
原其所以然,都是举世利名,相靡相尚,师友讲磨,父兄教诏,妻子期望,朋友里闾称誉赞叹,不出乎是。
引得人飞扬驰逐,无一息停,如何肯信性分中至德要道,是乾父坤母分付来底?
他既肯顺从父母之命,却要在天地间立身,只道父母宽慈,都不管共为子职底一分,不知将来作甚折合。
此某日夜浩叹,汲汲自照己身,恐有人亦如此为吾浩叹也」。
「考唐虞成周九德三物之教,却是上之人尊尚此以教人,故人人自幼至长,安其所习,德行修而人材盛。
至夫子时则难矣,春秋方趋向功名,夫子专道德。
速肖七十,真可谓狂澜之屹然者,颜子独称为好学,此岂特七十二子之学哉?
志学圣人而已。
志学圣人,所以只在心性上理会,于人心惟危一边,全然斩绝了。
择乎中庸,得一善,则拳拳服膺,亦不止于怒过二字。
夫子举此以答哀公,亦必有意。
以愚观之,喜、怒、哀、惧、爱、恶、欲虽均为七情,而末后二字最为重浊,为人心之累。
若欲变化气质,当先从事于此。
当初颜子此处已轻,却在怒与过上作功夫。
便似曾子三省夫克己,当从性大偏处克将去。
人各有偏,须自点检。
登徒子不好色而有淫行,便是气质偏处。
后世只是文辞太胜,义理全无。
董生识之,而时不见用,所以功效不著。
我朝硕儒辈出,亦是聚奎之气数。
斯道之传,自濂溪而始,至文公而极。
然其始也,可以扶植世治。
其极也。
又徒载之空言矣」。
「吾人之学,只是为己,做得是勿便以为是,便须勇猛自克,加磋磨底功夫,做得十分好了,潜晦勿彰,亦不必著心挂口,却别去做一件。
纵做得万件都好,且靠做一壁思量天地广大,不言所利,而生生无息,是如何到那时节?
无一可说,便是夫子『予欲无言』处也,自不必言矣。
凡人生世间,光景无多,而汩没利名,蔽固缠缚,自少至老,只在大黑暗中,啾啾杂杂,未尝见一点光明。
所谓醉生梦死,究竟何为?
纵有伊、傅、周、召爵位,而无伊、傅、周、召功业,瞑目之日,与草木俱腐,更有谁人称道邪
爵禄富贵既不关己,而方寸义理不明,大有可忧者在。
此愚日夜兢惕惴惧,不以底事累其中者也」。
尝又曰:「今之世望穹职尊,不以富贵自高,则怡气养体,孰肯笃志斯道。
纵有意翻阅,亦不过资舌本,懿文华而已。
去圣贤岂不邈乎径庭耶」?
又曰:「今人做功业,终不及得天地生成万物底盛德大业
说做文章,终不做得太和春温,万物生意,百卉妍媚,中和气候,欣欣荣盛底气象。
做到甚处,终不及。
圣人之道与天地相似,况只是贪荣竞利的一边,教做他天地内零碎的,亦不能及也」。
夔州明伦堂曰:「帝王为治,学校其大务也。
学校之设,明伦其大端也。
欲明伦,先明德,讲学有其序也。
天下之生久矣,君臣、父子、兄弟、夫妇、朋友,人伦有五,天所序也。
仁、义、礼、智,性之德有四,天所命也。
天伦天德,圣王必学校以明之,天人相因成也。
俗熙熙,五教敷焉。
王民皞皞,庠序焉。
不听其所以天,而尽其所以人,使明者益明而闇者复其所以明,讲学之功,可以一日无于天下哉?
国朝学校遍天下,汉以来所未有也。
其始盖欲使天下之人格物致知,由仁、义、礼、智之性以明君臣、父子、夫妇、朋友之伦,修诸身,行诸家,而措诸天下之事业也。
文胜利汩,士浸失其本真。
学校之所进退,惟辞章工拙是校。
而士之息焉游焉,相与讲明于是焉者,亦惟佔毕编缀,吐芳漱华,以猎富贵。
至于人伦之本行而不著,是岂皆士焉者之过哉?
上下之所讲究,一不由乎五常四德,则人心日危,道心日微,物诱乎前,荡耳目而动心志。
七情失其所止,杂出而应之。
理欲交战,邪轇轕,得失判于呼吸毫釐,而径庭霄壤矣。
此士之所以贵乎讲学也。
伦即理也,散于百行万善,著于六经,明于学校,而根极于人心。
君子明此心以贯万理,治万事,而为天地万物之主宰,皆不出乎是伦之外。
讲学其可不是之先乎」?
又曰:「今时圆冠方屦,极情致思于科举之学,而自己性分绝不加意,所以文物盛而人材稀,治道日衰,时事愈促。
此时正宜讲明学术德行为先,刊剔人心之蠹,引之于圣贤径庭。
夫人动容出处,心思好尚,察其受病之处,痛下针砭,俾或有用。
不然,春花秋月,娱情悦目,弄倒世界,正坐于此」。
又曰:「世间聪明俊拔,非无颜、闵之德性,游、夏之文章,亦尝备历险阻艰难,造次颠沛。
至于擢科筮仕,浸溺于名利物欲之场,道机变为趋时,以圆转为了事。
矮窗残烬,生菹菜根,如隔几尘而讲故书,守故步者便为羲尊禹凿,道之不明不行,可知矣。
读书之法,始入头在循行数墨,记念成诵,其终在精思潜玩,触类而长,见得诸先贤解说之外,无限好的意思。
浩荡充周,而于日用常行,念念持守,步步踏实。
自知俗之所同欲竞趋共是者,渐渐毫毛之轻,而吾一身稍稍到前贤地位。
但只见得明,便勇猛著脚,更勿回顾,左觑右盼。
世间傍蹊曲径,非我行坐歇泊处所。
才目动心移,景象随变,恍然莫知所从,则进修之功,终不济事」。
又曰:「三百篇诗,正变万殊,只性情二字。
而风、赋、比、兴、雅、颂各随时随事,或可直陈,或当谲谏,皆流行一正理而已。
无邪不只是作诗者思无邪,而诵诗者亦当思无邪方得。
不然,诗是古人言志底,究何益哉?
夫道与事不两离,动容之间,逐处便是。
只有精粗显微之间,若体认,有以会万有于一原,合散殊而无间者焉」。
语诸子曰:「性分义理,用功既深,觉得胸中浩荡,则当详悉讨经究史,观圣贤心法治法,规摹制度。
所以防情立极,曲尽古今事物之变,与夫天文地理,风俗物产。
其间推迁更改;
淳漓厚薄,治乱兴亡之故,一一看过,使自心通晓,然后见得为国为邦,致理制治,自有时措之宜,如此方为有用之学。
不然,只是谈经说史秀才,与打坐入定一般,有事到面前,便排遣不去。
古人之道,不是观会便了,须要行其典礼方得。
不只系辞便了,须要断其吉凶方尽。
夫子言居则曰『不吾知也』。
如或知尔,则何以哉?
学者须要自家了得人事分,一旦得君行道,须是使天地万物,四海九州,含灵动植,我有酬酢对付他,教各自顺道理的著数手段,方可谓用之则行,舍之则藏,穷则独善,达则兼善。
若犹未也,只是瞒人自欺,愧怍亦多矣」。
又曰:「天地是一个大包裹,万物尽在其中,相争相摩,相誇相耀,而不自知特沧溟中一浮沤沙砾耳。
此说欲学者大著心怀,令与天地同其广大,则自见得世间万事万物,都不济事,心体虚灵,豁然大公,道流行,富贵利禄,纷竞驰逐,从此剪断,此知崇之学也。
又须观会以行典礼,春夏秋冬,生长敛藏,富贵贫贱,升沉利达,少壮衰老,饮食起居,凡人情之所不免者,都一一接应酬酢,各得其宜。
把前日高明广大道理牢守坚执,而终不为事物牵引,方是裁制得宜,便见得仁义准则与圣人相似的意思,方是有用之学。
所谓妙万物者,亦初不离乎物者也。
若都遗失了天下事,则学要做甚?
此又礼卑之学也」。
时门人有以官事废学为叹者,公曰:「抱关击柝,乘田委吏,无非是学,只要行得都合天理而已。
吾人幼学壮行,既自科目中出身,所干何事?
正当于日用常行,泛应曲当,件件物物,以当然之理酬酢,令无慊于心,即便是学。
舍是不为,更于何处作功夫?
若必待閒,则合下莫染吏俗,如颜、闵样方得」。
又曰:「伊洛之学,只为朝廷崇尚,所以人人熟读,用作时文。
退而观其所行,断无真履实践。
要是人心元不好尚此学」。
乃与受业者曰:「贤辈欲猎科第,则工时文可也。
若欲求圣人之,则当体颜子贫而乐,曾点咏而归胸中意思,方只是学」。
语门人曰:「读书只是说一遍过,却有何益。
如讲孝悌二字,须是我身分中日用常行,事亲,能事长,方是体认得孝悌的意思。
如讲忠信二字,是我真个为人谋则尽忠于人,为国谋则尽忠于国,与人交则尽于人,方是体认得忠信的意思。
时事虽搅扰,不可以此止进学之心。
只管理会自家功夫,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,看人操守。
文中子与门人讲道河汾,后来皆为明时辅佐,岂非多难之时,正是养成治世人才出来乎」?
公尤喜《易》,嘉熙间,与弟全庵、侄存斋偕宗族朋旧避难于符阳溪间,采薇茹,拂石傍,随事观理,即象玩辞,患难厄穷而不改其乐。
分教广安,郡人前进士杨君甲率同志问《先天图》义、象数之学。
摄大宁理曹,赵侯汝廪辟凤山堂,请公日讲一卦,命子崇樵师事焉。
侯于是相与讲明《易》书,答问往还,遂卦各有义疏。
部使者黄公应凤与公俱事性善,每以其同得于师者,相与抉象数之蕴而发挥之。
约友东山宋公如山讲明爻象,今载《易编》。
长涪北岩书院,李侯震午、刘侯叔子尊礼请问,乃作三陈九卦等义疏。
时南畴赵公震揆之子子寅为郡民曹,因从公问业,就养于夔。
李侯卓率子弟请问,公一本程、朱之学,疏为卦义,曰《易学正说》。
卧龙山阳丈室斗牖,讨论紫阳师弟子《易》学渊源及莲荡㬊公师传,手编集其奥义为一书,目曰《文公进学善言》。
渝州,厌嚣尘,乃于东山结茅临流,开卷自娱。
尝曰:「道无终穷,惟愈玩愈明,愈求愈有。
盖一爻一象,该天地万物之理。
假使心思虽穷得至,却未曾遇得此事,亦轻易过了,又复废忘。
一旦事来,又无以应之。
所以学者只大概说《易》,而终不用《易》也。
圣人心与天地一,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,皆是方寸间事,敛而为一,散而为万,随取随足,随应随当,目视耳听,手足行,无非自然。
学者须要十分用力推究,把持玩味,纵未到以一贯万,亦会有五六分。
浸浸不已,岂不涣然怡然矣乎」?
又曰:「《易》中天理,元只以一贯万。
晓得一义,众义皆
见得说不得,非是不可说,盖条理灿然,盈天地,贯古今,不容枚举缕数。
圣人也只提起纲要,不容以尽言,此事只要力行而已」。
又曰:「今时《易》学不下千馀家,皆释字义,讲爻象,说道理。
而迹其为人,则往往与《易》不相似。
则其所言,未必真知《易》。
伊川《易传》言人事最切,晦翁说《易》,于卦爻义最精,而二先生非茍言之,实允蹈之,后学于此折衷焉可也」。
又曰:「玩《易》只须四圣人卦爻象辞,平易思量去,使纯乎天理之,勿以后世人伪私欲参之,并勿引惹背意,方见得三百八十四爻,都是洁静精微,而吾之所以日用常行,都自有纯然天理一脉,平平坦坦,安稳快乐。
行得彻头彻尾时,是甚次第,更说甚王侯卿相,与夫释老升仙入定,惊动天地。
到此便是《剥》之硕果不食。
伊川言剥于上则生于下,人生至此,上下与天地同流,岂曰小补之哉」。
又曰:「《河》、《洛》两图是道之体用,只是要入身子体之为难。
只如孝悌二字,一日十二时中,有多少未尽善处。
须要行得似曾、闵,充而至尧、舜,方是极头」。
又曰:「夫子《彖》、《象》、《系辞传》是多少分明显著。
若说道理,断只用夫子为准,不过更与详明之而已。
《易》元无出于圣人言语之外者,只在力行求至,行得一步,是自家底一步,行得一事,是自家底一事」。
又曰:「《易》初未有物,当未画以前,只是浑然一理,在人则湛然一心,寂然不动。
喜怒哀乐未发之中,忽然至虚至中有个象,方发出许多象数吉凶道理来」。
尝跋《启蒙》卷后曰:「《易》有象有数与理与气而已矣。
著书立言,钥是焉者也。
理气妙于无迹,其体由象数而立。
象数显而可见,其用该理气而神。
精粗显微,岂有异致哉」?
又曰:「《易》,圣人所以范围天地,曲成万物,穷理尽性至命,昼夜,知生死,无一不本于《易》。
只谓世人不能潜心体玩,反折于二氏」。
又曰:「《易》与《春秋》相为体用,《易》便是《春秋》之体,《春秋》便是《易》之用。
明得《春秋》,《易》在其中矣。
夫子得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传于百世之下,不得已而作《春秋》,寓刑赏劝惩于一言之间,精微妙密,曲尽当时之人心天理,而警省万世之人心天理。
无非阐造化,明王法,揭中正,杜邪枉,扶人极于天下后世。
此圣人之大用,未易以管窥蠡测,言语尽而文辞释也。
游、夏不能措一辞,非不也。
圣人言近而指远,简而博,浅而深,不容一毫有所增损,只当默识心会而已。
所以伊川终不肯解释,略说数条,以开后学。
文定不得已而释之,其间尽引伊川之言,其馀皆帝王之法。
文公尚:『但不知当时夫子之意果如此否』?
则此书当研精熟玩,而未容以言语尽也」。
又尝曰:「岁晚衰颓,无复长进。
日夕静坐,期欲万想不萌于心,而未能也。
时玩所通之《易》,广而充之,义理无穷,愈精微而愈广大,至于莫可为言,私窃浩叹」。
公年八十,曰:「吾老矣,掩门兀坐,于十二时中,观三百八十四爻,焜耀流转。
就其间求乾健不息之理,而捉摸不能,徒窃浩叹圣人径庭不可到」。
又曰:「吾详玩从前书,见得越难为言,越不吃紧工夫,而愈精愈密。
真见圣人卓,殊不可及也已」。
又曰:「某年来昼日潜心,终夜静坐,见得万物生生化化,皆是易道彰著发见,中有个自然体段,加一些子人为私意不得。
才一毫差,便不是
自家心自晓得如此,而著言不得,安能以笔舌既邪?
同行止坐作,随便得一说,方见得乾坤妙用,日日时时在日用常行中流转。
此是圣人观会以行典礼之事,多少快活处」。
公谓《易》固形而上之,而实前民利用之书。
吉凶悔吝,都切近日用常行。
文公《本义》,只于占筮上说,大概不使人求《易》道于高远。
因欲取诸家卦林而折衷之,览究甫及,旬日而考终夔州卧龙山
《读易书怀》曰:「万户千门镇日开,无边风月随人好。
满城花断莺肠,芳菲易歇天难老」。
又诗略曰:「春树红颜几何,万里封侯成蹉跎。
河南布衣婆娑,却笑因风想玉珂。
未肯岩前扪翠萝,商丘不唱采芝歌。
独深于《易》如邹轲紫阳真人声相和。
莲荡归来扬其波,我傍梅花读遗书。
不知纷纷坐久落花多」。
涪州北岩玩易有感》曰:「乐意相关莺对语,春风遍满天涯。
生香不断树交花。
个中皆实理,何处是浮华。
收敛回来还夜气,一轮明月千家。
休用隔窗纱。
清光辉皎洁,疏影自横斜」。
观其词,则其胸中自得可知矣。
公弱冠即辨异端之妄,乃辞而辟之,以上度性善
其略曰:「甚矣!
人心之易惑而难晓也,世道之易颓而难挽也。
夫老氏清净之说起于汉文,释氏寂灭之说始于汉明,非先天地而生,首帝王而出者。
当时无卓识之人,以拔本塞源,遂使蔓延而不可止。
迨至韩愈,始排斥之。
然二氏之于中国,历数百年,入人也深。
而欲禁之,譬如堤已坏,水已决,而遏其流。
不亦难哉」。
又与李涪州震午书曰:「老氏之说,者尚鲜。
而佛之说,则弥近理而逾乱真。
趋者澜倒,不可拯救,反谓其说足以笼络天地,司掌造化。
天下之,不过小小智慧,终不足以尽其方。
其光明照见十方而极其至也。
光明洞照,亦不足以了其义
是致小根小器,陷溺其中,而竟不知所以
佛乃生于周昭王时,犹未入于中华。
至汉末始盛行,非先天地而有。
其弃三纲五常,尚未暇论。
而其说谓出入生死,愿欲从,非一世事理所
究竟何尝免得生死,遗得一世事理哉」?
尝答大监宝谟文公复之书曰:「蒙教学生读释氏书。
在忧中,详悉谛玩者二年。
知其乐性中天地,遗眼前世界,一刀剪断,万想不著,是大丈夫方做得底事。
但家世业儒,骨非禅客,只当守祖先之训,以求圣贤之心。
玩羲《易》以会五经之旨趣,穷卦象以究万有之始终,馀二十年矣。
见得天地间纷纶变化,不可名状,而其间实有为之主宰者。
不动不静,不增不减,宇宙间来间往,形色自荣自枯,皇帝王伯不可得而留,天地鬼神不可得而诘,朝不食,夕不寐,陶陶遂遂,不知我之所以为我。
想西方极乐,不是过也。
未审所居之室,与王舍、双林何似?
从游等辈,与花智、寒山何若?
须臾有上上等难名之妙,非非想难到之境。
然某谓自解即见性,闻解非真性,顿悟即正觉,闻悟非真觉。
开眼合眼,都只一般。
今生来生,了无二致。
所得止此,三缄其口久矣」。
时有请识兰若作兴者,公曰:「游定夫晚入禅学,文公每为不满。
横渠从佛无所得,而入圣人之,极为二程所敬。
故某恪守先儒之言,非圣人之书不好也。
自信殊坚,所谕文字,理不敢笔也」。
夔祷旱,贻书李侯曰:「今人祷祈,从事佛老以徼福。
夫释老所尚者,素修纸币之虚文也。
天地之心,可以虚文格乎?
况阴阳寒暑雨露霜雪,皆造化之气,释老安得操天地之权而握造化之机哉?
且龙神是地示享血祭者,而以佛经纸币素修事之,亦犹鼓瑟于斋堂也。
情与性与生俱生,释氏所谓寂灭为乐,盖自谓七情俱灭矣,更有何乐?
是释氏终未能去得七情也。
韩退之不信佛,未甚端的,只是说佛若是小人,焉得为祸福?
若是君子,不妄祸福。
其地位只是如此,其自把持只恁地,却元不见得佛是如何。
濂溪辈,便不与大颠说话了,濂溪诗亦有讥退之处也」。